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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底森林

之前发过一遍,觉得不好就删掉了。现在想想决定还是重新发出来,感觉写都写了!

  

高启强那天是去给弟弟过生日的。他总是记得弟弟的生日,好像是一种心灵感应,他到的时候已经阿盛已经在那里等他。他坐的很乖,看到他走过来还微笑着冲他招招手。高启强一时有些恍惚,仿佛这么多年弟弟根本就没有变过,还是那个小时候和他一同打闹的孩子。可终究是世事变迁,不一样了。他本来不该在这里的,高启强想,可是现在他和弟弟坐在一起吃面。一碗吃完了,他没吃饱,可是他安静地坐在那里看着阿胜,没有再多要一碗。他看着高启盛埋头苦吃的认真样子,心想,如果世上真的有观世音菩萨,为什么还要把他带回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总是不由自主在心里祈祷,仿佛虔诚积攒地足够多,便真的可以保佑自己和家人。他想,可是为什么把阿胜送回来了呢?


  

“哥,没吃饱。”高启强的思路被打断,他有些抱歉地笑笑,“没吃饱就再要一碗吧,哥付钱。”他站起身叫来服务员,又看向弟弟,“我出去一下。”


他站起身的时候发现手指上粘了很多油污,想来是刚刚从桌子上抹到的。于是他先把手指洗净,又去买了一包烟。回来的路上他发现就在面馆旁边很近的地方有个瞎子在给人看相算命,一旁架着一张字迹都快模糊的红色立牌,写着大大的四个字——“占卜吉凶。”他收回视线,他想,明明已经被雨水侵蚀地字迹都看不清,怎么还红的这样刺眼。


回到面馆的时候阿盛已经吃完,还是那样笑着等着他走近。“我报警了。用你的手机。”他听见面前的人说,他的大脑轰的一下子乱了,报警?报什么警?他看见弟弟的嘴唇上下开合,反应了半天才听清下句话,“警察来了,你就说是你报的警,把我举报了,你就安全了。”他没由来地松了一口气,可随即他又看向弟弟,高启盛的眼眶红彤彤的,他想,太刺眼了。


高启盛从楼上摔下去的时候他感觉浑身的力气被抽离了,隐隐约约他看见观世音脸上的笑,她望着他,一如千百年来人们想象地那样温和慈祥,她说,“施主,阿弥陀佛。”他一下子脚下失重,仿佛和弟弟一样从楼上跌下去。他鼻腔里涌入一阵腥味,让他想起还在做鱼贩子的时候,他鼻腔里也总是这个味道,好像泡在海水里,他感受到铺天盖地的空虚,太深了。这片海洋。


他回过神的时候已经走下楼,他的脚边是弟弟的尸体。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弟弟的尸体,看上去意外的很干净,没有狰狞的血迹。周围的人看他站不住想来扶他,他却突然挣开周围想要搀扶他的人群,像一个不可一世的王,他说,“我报的警。是我报的警。”他环视了一圈周围,“阿盛卖毒品,他不该碰这条线的。”


走出那条街道的时候他突然想起来好久以前和他一起卖鱼的那个小陆。小陆的话多,经常在他旁边转来转去,夸他的时候他还会说:“比我师傅差远了。”他的手抖起来,从上衣口袋里摸出拿包烟,拿了一根叼在嘴上。现在连点烟的事情都不必自己来做了,高启强想,可是杀鱼的技术早已经忘记了。他动动嘴唇,吐出一口烟雾——他的眼泪早就已经凝固了。


以前卖鱼的时候高启强讨厌鱼,总觉得自己身上被染得满身腥味。不卖了,反倒是在办公室弄了个小鱼缸养起了金鱼。第一次见安欣的时候他回头看的是自己被人打散的鱼箱,各类鱼都混在一起,都在地上尽力扑腾,显出慌张无力的样子。最后被安欣抓进去他回头看的也是鱼,那条养在小缸子里的鱼还在悠闲地拖曳着尾巴游动,这个时候他办公室的门被重重关上。


他和安欣并排坐在车里,安欣问他几个问题,最后的问题是,“你的手机还在身上吗?”安欣只是随口一问,毕竟手机里的证据可能随时要派上用场。高启强一直看向窗外的脸转过来,眼神里带上了让安欣觉得陌生的茫然。他一时间没有回答,于是车里陷入一派死寂。安欣一时想不明白,这样茫然的眼神只在第一次除夕夜送他饺子的时候昙花一现般地瞥见过,后来他再也没见过高启强茫然的样子。于是他再次看向高启强的眼睛,试图看出些什么。高启强的表情变幻了一下,再次看向窗外。


“我的手机我怎么会忘了带在身边呢?”高启强突然笑起来,好像在回答他的问题,又好像在自言自语,“你说,我的手机怎么会忘了带在身边呢?”


等待宣判的那几个晚上高启强感觉到久违的安心。仿佛他在刀尖上混了这么多年就是在等待头顶的达摩克里斯之间在今天落下。可是他晚上还是一如既往翻来覆去睡不好觉,他总是做梦。梦见阿盛死的那天,梦见观世音菩萨的慈祥的笑,梦见永不停歇的木鱼生和子弹上膛的声音混在一起向他耳朵里钻。有一次他还梦见自己第一次动手杀人的感觉,鲜红的血从那个人的伤口涌出来,滚烫,烫的他全身都热起来。杀完人他没急着逃跑,只感受到那种让人上瘾的空虚快感徐徐地笼罩他全身。他掏出一根烟点燃,蹲在那尸体旁边,“真他妈的没劲。”他突然开始自言自语,“跟杀鱼一个样子。”一缕烟雾从他的嘴里飘出来。


最后那个晚上他又做了梦,可是他睡的很好,这是一个隔了二十多年的美梦。那个时候他和弟弟在大街上面散步,周围的自行车摆的乱七八糟,他们就扭着身子从车从里面穿过,好像儿时玩的那种迷宫游戏。路过一家小商铺的时候他拐进去买了一包烟,他抽出一根准备点火的时候瞥见弟弟显得有些渴望的眼睛,“小子,你也想抽呀?”弟弟点头,他本来准备拒绝,可是鬼使神差地给了弟弟一根烟。“傻仔。抽烟有害健康知不知道。”他狠狠地吸了一口烟,抬头看着烟雾弥漫的天空,笑起来,“阿盛,总有一天我们能过上好日子的,相信哥。”


安欣来找他讲话的时候他举起带着手铐的手,恍惚间安欣看见面前的人和二十多年前那晚的他重合,一种世事无常的悲哀突然让他动弹不得。他飞快眨眨眼,想说些什么,喉咙却被什么堵住,说不出话来。


局里的电话这个时候打了过来,说是有资料被高启强放在他的办公室里,叫安欣立即去取。临走的时候,安欣回头看了一眼还在举着手向他微笑的高启强,心里莫名涌上一股恶寒。回过神来他已经站在办公室门外。他推开高启强办公室的门,金鱼已经翻着肚皮浮在水面上了,那双失去生机的眼里还泛着莹莹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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